章魚嗶的原罪:有時候不知道的陪伴就足夠了
一口氣看完《章魚嗶的原罪》動畫六集,正如我一開始預期的那樣——致鬱、沉重,每每在心裡想著:「這邊真的沒有回頭路了吧」的時候,那種窒息感總讓人難受。
好在故事最後還是留了一絲餘溫,一種屬於拯救者的治癒——獻給那些在依賴與自責交織中,仍努力守住界線的人。那種當你什麼都試了,卻怎麼樣都救不起對方,只能哽咽著說出:「我也不知道」的時候......
有時候,不知道的陪伴就足夠了
這句話卡在我心裡很久。它讓我想起那段陪伴憂鬱症朋友的日子——
3000 公里外
⚠️ 本段內容觸及憂鬱與自殺意念的描述,若你正處於類似的情緒低潮,請在閱讀時多加照顧自己的感受,或考慮與信任的他人或專業資源談談。
她是我在語言交換軟體上認識的朋友。她在自我介紹裡坦率地寫著:
I have depression. Let's be there for each other.
過去我曾從一段感情中走出來。那時我喜歡的對象也有憂鬱症,而我一心想成為她的拯救者,結果卻因為過度投入、無法承受那份無力感和不被回應的焦慮,反而傷了彼此。我曾以為,自己已經理解這類連結所伴隨的風險;但回頭看,那段經歷我似乎一直刻意忽略它帶來的影響。或許,我其實仍執意地在追尋一次重來的機會——又或許,只是單純地想和她說說話。
她是住在北海道的大學生。我當時人在日本旅行,想練習日文,便開始隨意聊起來。她是個溫柔又善良的人,講話平和,總有一種日本人的恰到好處的關心,像是:
「很好玩嗎!太好了~」 「要離開日本了嗎?之後要來北海道喔!」
她也會參加志工服務,幫助發放餐點、幫助弱勢的學生之類的。她不強調自己做了什麼,只是輕描淡寫地提到,好像那是她生活的一部分。
某次我鼓起勇氣問她:「憂鬱的事情,可以談嗎?」
她語氣仍是那樣平和,只是輕輕地說,她常常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活著,也不懂活著的意義是什麼。她說自己很懷念前男友,那段時間是她 人生中最開心的日子——但對方最後還是說:「我沒辦法和有憂鬱症的人交往」,於是他們還是分手了。
之後,有時她會傳訊息說:「我好想死」、「我快不行了」。
我總是回說:「沒事的!妳會好起來」、「我喜歡的 YouTuber 以前也得過憂鬱症,現在完全康復了」、「妳做得很棒!」
有一次她說:
「你聽到我說我好想死,你不會嚇到嗎?」
我誠實地跟她說我的過去,而我好像在她身上投射了過去的那個人。我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,所以我內心不訝異,反而是希望自己或許能做些什麼。說完後,她沉默了一下,語氣有點猶豫,或許也有點不安,但卻還是淡淡地說:「沒關係喔,誰不是靠著投射回下去的呢?」
無法接觸的靈魂
我們開始越來越頻繁地聯絡。有時訊息,有時通話。她在訊息裡常說自己快撐不下去了;但每次講電話時,語氣又是那麼溫柔,總是輕輕地說:「我很高興你在!」
有時候,我看到她傳來的訊息:
「你好像很忙...」 「我要睡了...」 「我快不行了...」 「掰掰...」
那一瞬間,我腦中總會一片空白,我真的很高興,但內心還是想要死命按住「我想救她、我想做點什麼」的衝動。我也一遍遍地對自己低聲說:
「陪伴就好,不需要拯救。」 「這次不一樣。」 「她的決定不是我的責任。」
我以為我能守住界線。
直到有次,她說:
「我剛剛回家的時候經過橋,站了一會,想說跳下去會不會就不會再痛苦了」
那是 一個安靜的夜晚,我記得自己在房間裡,一動也不敢動。螢幕亮著,我的心卻突然一沉——不是劇烈的那種,而是一種被從裡面慢慢掏空的感覺。
我跟她坦承,其實這樣的具體,讓我有點害怕。
「對不起,果然我們還是不要聯絡好了。」
「我不希望你難過。」
「明天就不要聯絡了。」
一行一行的字像是關門的聲音,一聲比一聲更重。我內心突然翻攪得難以招架,來不及釐清那些情緒,我只能匆匆地回覆:
「我還沒準備好要離開......」
我沒說的是,那一刻我才驚覺——原來我這麼害怕被拋下。
那種感覺,就像小時候的我,獨自被留在家裡。房間空蕩蕩的,門沒關緊,一切杯盤狼藉。明明什麼都不懂,卻獨自要面對一切,只知道有人走了,而淚流滿面的我被留下來了,不知所措。
什麼也沒做,但卻做了一切
那之後我們還是聯絡了一陣子,我跟她承諾:「只要在她身邊有人能接住她,我離開也沒關係」。她說,她的父母和姊姊都不知道她有憂鬱症。世界上知道她有憂鬱症的,只有她、她的心理醫師,還有我。
這讓我感到一種深深的不安。我怕有一天,她會突然音訊全無,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。
就這樣,直到離別的那一天——
「果然還是不要聯絡好了......」
我又掉進那種熟悉的焦躁與害怕中,一邊回訊息,一邊不停強調我不喜歡她說這樣的話。
然後,她傳來: